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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陶氏一邊說,一邊又隨手拿起了一件衣裳縫了起來。

  那是一件粗麻布衣,衣裳本身就不值幾個錢,上面破了個洞,陶氏拿出另外一塊粗麻布,照著那個洞的大小剪下來一塊兒,從里面按住,打起補丁來。

  她眼睛不好,屋子里窗紙早就發黑發黃,透不進來多少陽光。

  她又舍不得點燈,只能把眼睛湊得很近去看,都快要貼在衣服上了。

  芙蓉瞧見了就問:“這種衣裳還有補的價值嗎?”

  陶氏說:“城北的人本就窮,所以即使是粗麻布衣,也絕不可能壞了一點就扔了不要。

  都窮得穿這種衣裳了,誰還在意多幾個補丁呢?”

  “那嬸子補這一件能掙幾個錢?”

  “三件兩個銅板。”

  “嗯?”芙蓉一愣,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,“多少?”

  陶氏指了指衣裳,“像這樣,一件衣裳上面破上三五個洞的,補三件,收兩個銅板。”

  “這……”芙蓉都聽懵了,“十五個補丁,只收兩個銅板?”

  陶氏笑笑,“一看你們就不是城北的人,平時也不常到城北這邊來。

  在我們城北啊!能花兩個銅板找人補衣裳的,那也算條件不錯的了。

  而且還得是家里沒有媳婦的男人。

  但凡家中有個女人,這種活也不可能花銅板找外人補。

  城北物價也低,兩個銅板夠我吃一天飽飯。”

  芙蓉還是不太能理解,“可是三件衣裳,十五個補丁,一天打不完吧?”再瞅瞅陶氏的眼睛,“肯定是補不完的,最少也得兩天。但只能吃一天飽飯啊!”

  “那就只吃個半飽,這樣兩天就都有飯吃。”陶氏告訴芙蓉,“這算好的,有的時候一連幾天都沒有活干。畢竟城北的人都不舍得花錢縫衣裳。”

  “那怎么辦呢?”芙蓉問,“碰上幾天都沒有活干的時候,嬸子吃什么?”

  “平時省下來的。”陶氏說,“我習慣了每天只吃一頓,還不吃飽,這樣就可以省些錢,在沒有活干的時候不至于把自己餓死。

  其實死不死的,我自己并不在意。只是我還沒找到我兒子,我要是死了,這宅子肯定要被人占了去,到時候等他回來就沒有家了。”

  芙蓉心里很難受,默默地站到慕長離身后,不再說話了。

  陶氏默默地縫著衣裳,她們不說話,她就也不說話,仿佛屋子里沒有人一般。

  慕長離坐了一會兒,看了看這屋子里的擺設。

  東西都是陳舊的,看上去用了許多年。

  但沒有灰塵,說明主人家經常擦拭。

  被褥也是舊的,上面打了許多補丁,漿洗得很干凈。

  棉花在里面打了結,有的地方鼓起來,有的地方是空心的。

  應該是用得年頭多了,棉花已經敲不散了。

  這樣的被褥夏日里用著還行,其它季節就要遭罪些。

  她終于開口跟陶氏說話,問道:“關于您兒子的事,可有報過官?”

  陶氏縫衣裳的動作頓了頓,繼而又繼續縫起來,“報過,官府也查不到。

  軍人入了軍籍,名冊就只記在軍中了。

  鳳歌府見我可憐,幫我跟東關打聽過,但卻沒有什么結果。

  我理解官府,遠水解不了近渴,畢竟東關是賀大將軍的地盤,他們肯幫我打聽打聽已經很不容易了,肯定是不能要求官府一定給我打聽出來一個結果的。”

  “那賀大將軍回京的時候呢?有沒有再去問過?”

  陶氏嘆了一聲,“我攔過他的馬,早年他每次回京我都去攔他的馬。

  起初還只是將我驅趕開,后來就動了鞭子。我這條腿就是被他們打壞的。

  從那以后我就再不敢攔了,我怕被他們打死,沒命等我家兒子回來。”

  她說到這里,抬頭看向慕長離,“我聽說賀家的人突然就病了,說是家中鬧了詭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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